远方依稀传来了声响。

悠扬的马蹄声踏碎清寂，有人迟迟归来，行行缓缓，离去时追风飒飒的煞气此刻彻底消磨在了四周无尽绵长、湿润冰寒的雾气中。

我回头，看见满身沾着血迹的他。

他的眼眸依然明亮，只是在粲然的清朗中仍存有一丝欲挥不去的寡绝和凶狠。

露在面具外的皮肤映着暗沉的天色，苍白得让人心悸。

我想起身时，他却顿马跃下，走到我身边按住了我的肩膀。

我动不得，他坐下来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
那战马随他累了一夜，此刻也是疲惫不堪，见它的主人离开后，马儿忙甩了尾巴踢踏跑到溪边，垂头饮水。

马都如此，人想必也好不到哪去。

我回眸，不放心地伸指按了一下他的手脉，确定无事后，这才开口问他战况：&ldo;那两千将士呢？&rdo;

他闭眼不说话，扬手拿下面具，俊面上倦色和恹色交错复杂，剑眉紧拧，眉宇间夹着一股说不出的戾气。

他这样的默不作声让我噎了一下。

我抿抿唇，忍了忍，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再次出声问他：&ldo;凡羽呢？没回邯郸吧？&rdo;

他摇头，斜着身子歪倒在大石上，手臂垂落，沾染着斑斑血液的面具掉在了枯糙间。

我蹙了眉，扯他的衣袖，担心：&ldo;喂，你没事吧？&rdo;

这一次，他倒勾了唇，嘴角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。

&ldo;豫侯那么本事，早算透了凡羽的心思，我自然没事。

&rdo;他懒懒开了口，声音沙哑得不象话。

我怔了一下，不明白：&ldo;什么意思？&rdo;

他微微掀了眼帘，瞥一眼我，略作沉吟后，这才答道：&ldo;战前豫侯便料定凡羽会使金蝉脱壳之计，因此我只派了六万兵力与凡羽用在正面战场的军队纠缠较量，而在他欲真正取道回邯郸的西边早有五万精锐候着。

凡羽西逃，我率兵去追赶不过是迫他按既定路线尽早落入重围而已。

&rdo;

欲擒故纵，原来这是无颜和他的计谋。

我眉尖一动，本能地弯弯唇，心中隐隐有些得意。

&ldo;不过，&rdo;他横眼瞅我，话锋陡然一转，凉了声继续道，&ldo;可惜山中另有暗道，凡羽的军队逃上楚丘孤峰的行宫，行宫四处皆机关暗卡，暂时还拿不下他。

&rdo;

我皱眉，心念忽地一闪，忙问：&ldo;什么暗道？&rdo;

&ldo;绝壁两峰间，直通楚丘城和楚丘行宫的暗道。

&rdo;

我愣了愣，觉得奇怪：&ldo;你原来不知道这暗道的存在？&rdo;

他迟疑一下，而后摇头，此刻他的眸子完全睁开来，眼底颜色深浅变幻，一抹难辨的谲色慢慢浮现。

他凝了眸打量着我，直看得我神思一紧，脸色开始慌张。

&ldo;怎么我该知道？&rdo;他仿若不知一切的无辜，笑着问。

我无言以对，再努力遮掩，却还是抵不住神色间已露出的一恍一失神。